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 如有雷同纯属巧合
1982年的初冬冷得彻骨,寒意仿佛要渗透到人的骨髓里,把心都冰封起来。
文工团政委的办公室中,宁婉婉身姿笔挺地站着,只是眼底藏着一抹难以言说的哀伤。
“宁同志,你真要转回京市文工团?虽说咱们海城文工团比不上京市的大,可也是名列前茅的,况且赵团长还在这里,你……”
“不好意思政委。”宁婉婉打断政委的话,没让他继续劝说,语气笃定地说道:“我已经下定决心要转回去,另外,我们俩的结婚申请,能还给我吗?”
政委还想再劝劝,可宁婉婉那坚定的眼神,又让他把话咽了回去。
只好打开抽屉,拿出里面的结婚申请,上面清晰地写着她和赵凌风的名字。
只是还没盖章,所以并不生效。
这时,办公室的门被推开,赵凌风走了进来。
当他看到宁婉婉手中拿着那份结婚申请时,赵凌风脸上瞬间浮现出肉眼可见的不耐烦,甚至还有些烦躁。
“你又来缠着政委干什么?是我让他先别在结婚申请上盖章的,你能不能懂点事?一天到晚,除了结婚,你脑子里还有别的事吗?丢不丢人?!”
听到赵凌风不分青红皂白就数落自己,宁婉婉只是微微一笑,并未作任何解释。
反正再有半个月她就要离开了,一切都不重要了。
政委见宁婉婉被误会,赶忙帮她解释:“老赵,你别这么说小宁同志,她不是来……”
“政委!我知道你是为她好,但这种风气可不能助长!哪有姑娘家天天把嫁人挂在嘴边的?你看看人家小程同志!训练那么刻苦,还有远大的抱负!”
说完,赵凌风似乎还觉得气没消,又从宁婉婉手中抢过结婚申请,撕得粉碎,扔在了办公桌上。
看着那份他们俩亲手写的结婚申请被撕得粉碎,宁婉婉的心仿佛也被撕开了一道大口子,初冬的冷风呼呼地灌进去。
心里满是痛苦与委屈,宁婉婉低下头,自嘲地笑了笑。
她和赵凌风交往了三年,难道还比不上程雪来的这三个月吗?
不过宁婉婉也能理解,毕竟程雪是赵凌风心中的白月光,是他爱而不得的人。当时要不是赵凌风被分配到偏远的小文工团,他们俩或许早就结婚了。
可当时是她不顾一切,主动申请从京市最好的文工团来到赵凌风身边,一直默默地陪着他从低谷走到海城。
所有人都不明白宁婉婉为什么要这么做,以她的优秀程度,完全可以留在京市,有更好的发展。
但只是因为年少时初遇,赵凌风把崴脚的宁婉婉送到医院,当时医生说幸好送得及时,不然她以后都没办法跳舞了。
不过这一切都该画上句号了,她陪了他三年,就当是报恩了。
只是宁婉婉心如刀割。
她爱了赵凌风三年,总是幻想着两个人能结婚,能恩恩爱爱。
虽然宁婉婉知道赵凌风心里一直有个女人,但她总是想着日久生情,付出总会有回报,哪怕这个人能分给她一点爱就够了。
可此时此刻她才明白,自己从未真正走进过赵凌风的心。
所以及时止损才是正确的选择,她从不属于这段感情,也不属于这个男人。
等半个月后,她和他就不会再见面了。
从政委那里离开后,宁婉婉没有理会赵凌风,自顾自地往前走。
但身后的人却追了上来,再次厉声说道:“你们是不是要排元旦跳的舞?”
宁婉婉停下脚步,抬起头看着赵凌风,心里似乎猜到了他要说什么。
赵凌风也没打算绕弯子,直接对她命令道:“小程同志才从京市调过来,孤苦伶仃的,这次领舞就让她来吧。”
“你别跟她争,也让她展示一下自己的能力,免得被团里其他人排挤。”
因为宁婉婉天生就有舞蹈天赋,而且非常刻苦,在京市总文工团的时候就备受关注,当时领导想让她做领舞,可她却毅然决然地要去找赵凌风……
跟着赵凌风从偏远的小文工团来到海城后,宁婉婉也是团里的骨干,领舞的位置一直都是她的。
听到赵凌风的命令,宁婉婉的心又被刺痛了。
宁婉婉一直以为赵凌风是个很自傲、比较粗线条,不懂得心疼人的男人。
原来这个男人不是不会照顾人、心疼人,只是那个对象不是自己。
而且这次是上头领导都会亲自观看的晚会,一旦成为领舞,就能增加自身成绩,到时候提干也会很容易。
他还真是会为程雪铺路,让程雪踩着自己往上走。
宁婉婉收回思绪,抬起头对赵凌风说道:“赵团长,我知道你心疼程同志,但这件事不是我能决定的,是要靠实力的。”
“过两天就是选拔领舞的比赛,你可以让她凭实力拿到领舞的位置。”
说完宁婉婉就继续往前走,赵凌风见状又拦住她,面露不悦地问道:“你就非要跟她抢是吧?!不过就是一个领舞的位置而已,你至于吗?”
“呵……”宁婉婉轻笑一声,问道:“你不会是想让我让着她吧?既然程雪在你心里那么厉害,你怕什么?让她当面赢我,在团里不是更有面子?”
“我还有事,先走了。”
宁婉婉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,她实在是不想再和赵凌风说什么了。
不过不知道是不是风太冷,走着走着,宁婉婉的双眼就被泪水模糊了。
滚烫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,宁婉婉心口疼得无法呼吸。
三年的感情就这样付诸东流,她有不甘,却又无可奈何。
回到舞蹈室,宁婉婉看到程雪就在不远处跳舞,她收回目光,走到角落,和几个关系很好的战友一起练舞。
没过多久,宁婉婉正专心跳舞时,就听见旁边的战友小声说了句:“快看快看,你家赵团长来了!”
宁婉婉转身看过去,看到赵凌风无视其他人,径直走到程雪面前,把保温杯和一提网兜苹果递给她。
两个人有说有笑,完全不顾宁婉婉在不在。
“婉婉,这是怎么回事啊?你家赵团长怎么和程雪这么亲近?”
战友们都不知道原因,只有宁婉婉知道。
她强忍着心痛,对她们说道:“他们之前就认识,好了,我们继续练舞吧。”
宁婉婉不想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,因为她已经决定离开了。
她把委屈和不舍都压在心里,就好像从来没爱过赵凌风一样。
但这种痛苦,只有宁婉婉一个人知道。
旁边的战友似乎察觉到了什么,替宁婉婉打抱不平。
“真没想到赵团长竟然是这种人,当初他能从那么偏远的地方调回海城,还不是因为你一舞成名,让他沾了光!”
那年的十月一日,宁婉婉凭借一场气势磅礴的舞蹈,让她的名气从偏远的小地方传到了市领导的耳朵里,还特意邀请她去表演。
就这样,宁婉婉一舞将赵凌风从小地方拉了出来,不然这个男人也不会有今天。
只是三年过去,赵凌风似乎把她的优秀都忘记了,也把她当成了只想结婚的女人。
宁婉婉的余光瞥见赵凌风,他正坐在台下,目不转睛地看着程雪跳舞,眼底满是温柔和赞赏。
曾经赵凌风也会这样静静地看她练舞。
他说:“婉婉,你的舞蹈让我陶醉,也让我很激动,我真的很喜欢……”
时光流转,如今赵凌风的眼里不再有她,她这个临时替身也可以退场了。
练完舞宁婉婉刚去换衣服,就听到程雪主动走过来,向她炫耀。
“宁同志,你看凌风给我买了这么多苹果,前天他还给我送了罐头,说是上头发下来的,我一个人也吃不完,你拿回去一些吧。”
程雪说完把苹果网兜递过来,眼神中充满了挑衅和嘲笑。
听到程雪叫得这么亲密,宁婉婉反而很平静地说道:“不用了,既然是赵团长给你的,你自己留着吃就好了,我不爱吃甜的。”
宁婉婉关上自己的衣服箱往外走,但刚走到门口就又听到程雪讥讽道:“我要是你早就识趣地离开了,真丢人!”
“你应该知道凌风对我的感情,宁婉婉,我听说你一直想嫁给他,但现在我来了,你可以识趣点退出了。”
宁婉婉停下脚步,回头看着程雪。
“程同志,丢人的是你,不是我,我已经和他正式交往三年了,你呢?这么光明正大地抢别人的男朋友,是你丢人还是我啊?”
“你!”程雪怒目而视地瞪她一眼,但又很快舒展开眉头说道:“不被爱的才应该退出,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不知道?”
“不过就算你不离开凌风也没什么,我会让你知道他爱的是谁。”
程雪的语气很坚定,但宁婉婉只是淡淡地看她一眼就走了。
她并不想知道赵凌风心里装着谁,反正与她无关。
回到宿舍楼下,宁婉婉撞见了赵凌风。
她又想起方才这男人用那样温柔的眼神看程雪跳舞的模样,心口又一阵发紧。
宁婉婉没理他,径直往宿舍楼走。
“等等。”赵凌风伸手拽住她,语气不耐,“还在闹脾气?至于吗?”
宁婉婉甩开他的手。
“赵团长,找我有什么事?”
听她还叫得这么生分,赵凌风眉头拧成了疙瘩。
“婉婉,别任性。”
“任性?呵……亲眼看见男朋友给别的姑娘送吃的,我这算哪门子任性?”
她到底做错了什么?难道这样赵凌风还不满意?
“我只是多照看程同志几分,她刚到这儿,只认识我一个人,我……”
“那我呢?”宁婉婉忍不住打断他,“你心疼她我懂,可我当初去凤阳县找你,难道不是一个人?”
那时候怎么不见他说这话。
赵凌风那副欲言又止的样子,看着格外刺眼。
“婉婉,够了!你跟她不一样,她从小没吃过苦,而且我只把她当妹妹看。我既然答应跟你结婚,就一定会做到。”
程雪没吃过苦,难道她就吃过?
宁婉婉望着赵凌风,忽然觉得有些陌生,好像她一直喜欢的那个男人,根本不是眼前这副模样。
在她心里,赵凌风有担当,优秀出众,那份温润如玉的性子更是深深吸引着她。
可如今,她心爱的人却为了别的女人,一次次伤她的心……
宁婉婉低下头,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。
“算了,我不需要了,你大可以选择不跟我结婚,你是团长,一句话的事……”
“够了!”赵凌风再次不悦地打断她,“我今天来不是跟你吵架的。”
“明天就是领舞选拔赛,你把你的舞蹈鞋借给程同志用一下。”
把她的舞蹈鞋给程雪?那她用什么?光脚跳吗?!
宁婉婉不敢相信地看着他。
眼前这个男人,还是她认识了三年的赵凌风吗?
从前,他能为了她在风雪里徒步几十公里去镇上买舞蹈鞋。
可现在,他却为了别的女人,要拿走她的舞蹈鞋……
说起来真是够讽刺的!
宁婉婉望着他,眼底满是失望。
“凭什么?”她不甘心地问,“凭什么要把我的舞蹈鞋给她?”
赵凌风似乎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,语气不耐烦地解释:“程同志的舞蹈鞋坏了,你们穿一个码数,借她用一下怎么了?又不是不还你!”
“以后我们是要结婚的,你当团长夫人,连这点觉悟都没有?传出去不怕别人笑话?”
赵凌风说得理直气壮,仿佛宁婉婉不借鞋,就是小心眼、不懂事。
宁婉婉笑了。
“团长夫人就该眼睁睁看着自己丈夫去关心别的女人?”
“赵凌风,别忘了,我们还没结婚。而且明天我也要参加领舞选拔,我把鞋给她,我怎么办?”
她这带着锋芒的语气,让赵凌风的脸色更难看了。
“你就不能这一次不当领舞?非要跟程同志争?!”
“赵凌风,到底是我跟她争,还是你帮着她跟我争?”
对面的男人瞬间哑口无言。
“我还有事,舞蹈鞋不可能借。”
说完,宁婉婉从他身边跑开,生怕慢一秒,就会被他看到自己湿润的眼眶。
她一边跑一边掉眼泪,心像被揪成一团,疼得快要窒息。
这三年她付出的一切,和得到的回报完全不成正比。
宁婉婉本不是爱计较的人,也不想在这段纯粹的感情里掺杂任何比较。
可如今赵凌风做的这些事,就像一把剪刀,把她这三年来所有的美好憧憬都剪碎了。
她越想越难过。
宁婉婉哭着跑回宿舍,只盼着部队领导能快点把调转令发下来,让她能彻底离开这段令人心碎的感情。
晚上,宁婉婉去盥洗室取舞蹈鞋,却看见程雪拎着她的鞋走出来。
她一眼就认出那是自己的舞蹈鞋!
宁婉婉立刻上前拦住她,质问道:“你拿着我的鞋要去哪?这里是部队!你竟然敢偷东西?!”
面对宁婉婉的质问,程雪没有丝毫惧意,眼神里反而带着嘲讽。
“宁婉婉,说话注意点!谁偷你鞋了?这是凌风让我来拿的,他心疼我明天没鞋穿,特意把你的给我。”
“什么?赵凌风让你来的?!”
宁婉婉再次被刷新了认知。
她还以为下午自己拒绝后,赵凌风就会放弃,没想到他竟然让程雪直接来拿?!
这么光明正大地欺负她吗?
她不阻止赵凌风对程雪好,但也不能踩着她来吧?
程雪说完就要走,宁婉婉回过神,上前一步抢回自己的舞蹈鞋。
“你干什么?这是凌风给我的!”
“他给你的?那让他给你买新的去!少碰我的东西!”
两人在走廊里为了这双鞋拉扯起来,谁都不肯松手。
这时指导员闻讯赶来,见她们都拽着鞋不放,沉声训斥了一句,然后把两人都带回了办公室。
指导员的办公室里,宁婉婉和程雪都站在墙边。
指导员知道她们的身份,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,没多说什么。
这时门被推开,赵凌风走了进来。
指导员起身敬礼,说:“赵团长,你们谈吧,我先出去。”
随后指导员关上门,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们三个人。
宁婉婉冷冷地看着赵凌风,像寒冬里的梅花,一身傲骨,宁折不弯。
程雪站在宁婉婉旁边,见赵凌风进来,立刻露出委屈的神情。
“凌风,都怪我,我不该那么不小心把舞蹈鞋弄坏了,不然也不用借婉婉的。”
“对不起……都怪我……我跟婉婉同志道歉!”
程雪眼眶泛红,活像个受了委屈的受害者。
“这事不怪你,不用跟她道歉!”
赵凌风的语气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怒意,显然是针对宁婉婉的。
他走到宁婉婉面前,皱着眉训斥:“不就是一双舞蹈鞋吗?是我让程同志去拿的,你至于在大庭广众之下为难她?丢不丢人!”
宁婉婉抬头看着怒气冲冲的他,强把眼泪憋了回去。
“你也说不就是一双鞋,那为什么非要揪着我不放?不把我的鞋给她,你就这么心疼?”
“既然怕大庭广众丢人,就别让她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!不打招呼就去拿我的鞋,这跟偷有什么区别?!”
宁婉婉的质问有理有据,赵凌风的脸色却更难看了。
程雪见状赶紧打圆场,劝道:“凌风,你别怪婉婉,是我不好,都因我而起。明天的选拔赛我不参加了,你们别吵了好不好?”
赵凌风收回目光看向她,语气柔和了几分。
“这事不怪你,明天照常参加!”
说完,他又转向宁婉婉,态度截然不同。
“我说了,是我让她去拿的,什么偷盗?你别污蔑程同志!”
“呵……”宁婉婉笑了,问他,“那你又是我的谁?凭什么替我做决定,不打招呼就把我的鞋给她?难道团长就可以为所欲为?”
“你!”赵凌风气得脸色都变了,“宁婉婉,我以前还真没看出来,你这么不讲理!”
是她不讲理吗?宁婉婉再一次对这个男人感到失望。
“不过你有句话说对了,我是团长,我认为程同志比你优秀,所以器重她、想培养她,借你的鞋用一下没什么不对。”
“宁婉婉,我给你两个选择,要么把鞋借给程同志,要么就取消你参加选拔赛的资格!”
听到赵凌风给出的两个选择,宁婉婉如遭雷击。
她没想到这个男人能狠心到这种地步!
要是失去这次参赛资格,就意味着她无缘这次晚会的演出……
这支舞蹈是她编排的,凝聚了她的心血,她本想在离开前完美呈现,也算是给自己一个交代。
可没想到,赵凌风能为了程雪,对她这么绝情……
“凌风,你别这样,我不该去争什么领舞的,婉婉在文工团这么久,领舞的位置本该是她的……”
“这事没得商量!”赵凌风语气坚决,又问宁婉婉,“想好了吗?”
“你非要把我的东西送给她?”
宁婉婉只觉得自己的心,已经千疮百孔。
曾经这个男人把捧在掌心,如今却翻脸如风。
还是从头到尾,他仅拿我当程雪的影?正主归来,我便得让位滚蛋?
“我并非私送程同志物品,就事论事,她有实力,也有资格参加选拔赛!”
“你占领舞位多年,作为前辈让让新人怎么了?在你心里那些虚名就这么金贵?”
“真没想到你这么贪图荣耀,表面清高实则虚伪!”
亲耳听见自己在赵凌风心里如此卑劣,宁婉婉自嘲地弯唇。
“是啊,我虚伪,也胜过某些人表里不一!舞鞋我可以给,但今天的选拔,我照样上场!”
“但愿在你心里完美的程同志,能靠真本事抢到领舞!”
话落,宁婉婉转身离开办公室。
不知为何,那背影让赵凌风心口猛地抽紧,仿佛她这一走,再不回头。
“怎么了凌风?”程雪扯他衣袖,低低道:“快去解释,别因我生隔阂。”
“婉婉是好姑娘,你该珍惜,我确实不如她,团里的人都喜欢她……”
赵凌风收回视线,心不在焉地安慰:“别妄自菲薄,你的水平我知道,领舞绰绰有余。”
“今晚好好休息,明天等你惊艳全场!”
“好,为了你,我一定全力以赴。”程雪弯唇。
可赵凌风仍望着门口,胸口惴惴。
宁婉婉一路冲回宿舍,扑到床上用被子蒙住头。
他说过会用命护她,原来就是这样护的?
好在再过几天她就能离开,届时赵凌风也不必左右为难。
次日清晨,她刚踏出宿舍,便看见赵凌风站在不远处。
昨日画面袭上心头,她呼吸一滞。
赵凌风小跑过来,她只好停步,淡声问:“赵团长找我?还想替程雪讨什么?”
那声“赵团长”刺得他心口又是一缩。
“婉婉,昨天语气冲,我道歉。程同志新来,为稳她情绪只能委屈你。”
“不过作补偿,结婚申请我重写了,也签了字,你签完就能送政委。”
他递过那张纸,宁婉婉盯着,却觉得可笑可悲。
是补偿?是怜悯?还是他只求自己心安?
见她迟迟不接,赵凌风疑惑:“怎么了?不是一直想结婚?”
他记得她当初举着签字申请转圈的样子,与此刻冷淡判若两人。
正是这淡漠,让他莫名发慌。
宁婉婉收回视线,“选拔要开始了,我得走。”
她擦肩跑开,赵凌风望着那背影,胸口再次涌上不安。
后台换衣间,程雪随后跟进,脚上是那双熟悉至极的舞鞋。
“领舞的旧鞋果然合脚,凌风说回头也给我置办新的,他工资高,不差这点。”
宁婉婉垂眼,认出那是赵凌风曾冒雪徒步进城,用一月工资为她换来的珍宝。
如今却穿在别人脚上,她心口像被锉刀来回磨。
她逼自己冷静,“既然你捡别人旧物捡得开心,留着吧。”
“你什么意思?”程雪声音尖刻。
“字面意思,”宁婉婉抬眸,“鞋也好,人也罢,我都不要了。”
她决绝转身,程雪在身后嗤笑:“嘴硬无用,凌风心里只有我,你永远比不过!”
选拔开始,评委席坐着赵凌风与政委等人。
赵凌风频频回望后台,寻找那道身影。
程雪先上场,足尖轻点,舞鞋旋转,他却心不在焉。
终于轮到宁婉婉,她赤足登台,赵凌风眉心一跳,嘴角刚扬又蓦地收紧——她脚上空空,连舞鞋都被剥夺。
可即便如此,她仍翩然翻飞,像为舞台而生,光芒刺目。
幕布后,程雪咬碎银牙。
投票环节,主持话音刚落,赵凌风第一个举手选程雪。
宁婉婉心口钝痛,却早料到此结果。
政委与指导员均未动,局势一面倒。
赵凌风还替程雪拉票:“新人该给机会,她刚才发挥出色。”
政委开口:“小宁无鞋尚能跳成这样,能力高低一目了然,我选宁婉婉!”
指导员随之举手,程雪仅得一票。
“宁同志,三日后晚会由你领舞。”政委宣布。
宁婉婉含笑敬礼:“收到!谢谢各位评委……包括赵团长。”
人群散尽,政委留赵凌风:“老赵,宁同志才是你对象,做事先考虑她,人心伤了难复原。”
这话像锥,直刺赵凌风心窝。
回宿舍不久,他拎着舞鞋敲门。
宁婉婉端坐,声音平静:“赵团长擅闯女寝,不合适吧?”
赵凌风胸口又被攥紧,“我来还鞋,替程同志道谢,是我考虑不周……”
“你是她什么人?”宁婉婉忽然抬眼,语气锋利。
“什么意思?”他眉峰紧锁。
宁婉婉轻轻一笑,眸光澄亮——
“你和她到底什么关系?凭什么替她赔不是?”
赵凌风眼里明显透着几分心虚。
“行了婉婉,我知道你受委屈了,舞蹈鞋和这份结婚申请放这儿,你签好名给政委送去就行。”
赵凌风边说边把舞蹈鞋跟结婚申请搁在桌上,转身就要走。
宁婉婉瞥了眼桌上的舞蹈鞋,拿起就扔进墙边的垃圾桶。
赵凌风听见动静停住脚回头,质问道:“你这是做什么?我都跟你赔礼了,还闹什么脾气?”
宁婉婉冷哼着,回了句:“我嫌脏。”
“你!”赵凌风一股火气直冲上来,气呼呼地摔门而去。
宁婉婉坐在床边拿起那份结婚申请。
想起赵凌风对程雪的偏爱,宁婉婉心口像被刀割,把手里的结婚申请撕成了碎片。
这份结婚申请,她已经不需要了。
晚上,宁婉婉被政委叫了过去。
“宁同志,你的转调申请上头批了……”
话没说完,赵凌风就推门进来,宁婉婉看见他,立刻把桌上的转调申请拿起藏到身后。
赵凌风走过来,看看她又看看政委,问道:“刚说什么批了?”
“没什么,是晚会舞蹈的事,上头领导审过了。”
宁婉婉找了个由头搪塞,又心虚地瞟了瞟政委。
政委明白她的意思,只能在心里叹气,没拆穿。
“我先回去了!谢谢政委!”
宁婉婉敬完礼转身离开。
赵凌风注意到她手里的纸,悄悄勾了勾嘴角。
看样子,宁婉婉是刚来找政委在结婚申请上盖章的吧?
白天还跟他闹别扭,态度冷冰冰的,晚上就来签字盖戳了,宁婉婉果然离不得自己!
赵凌风心情大好,整个人像有喜事临门似的。
回到宿舍,宁婉婉就开始打包行李。
等晚会结束,她就要走了。
几个室友见她收拾东西,不舍地开口:“婉婉,你真要走啊?我会想你的。”
“是啊婉婉,非走不可吗?赵团长能舍得让你走?”
赵凌风?怕是巴不得她赶紧自己走呢?这样就不用在她和程雪之间纠结了。
收拾好行李,宁婉婉躺下休息。
这一夜她睡得格外沉,比这阵子都安稳。
转眼到了晚会这天,宁婉婉刚到后台化妆,就见程雪兴冲冲地跑过来。
对方拿着一双崭新的舞蹈鞋给她看,连包装都没拆。
“你看,这是凌风今天特意带我上街买的,还是最贵的,他说我舞跳得最好,不能穿便宜货。”
“这可比你那双贵多了!”
“买完鞋凌风还带我吃了饭,我们俩还看了电影。”
原来今天早上赵凌风是带程雪上街约会了?
早上宁婉婉去政委那儿取今晚离开的车票,恰巧碰见赵凌风的车出了部队。
她还以为有什么急事,他才那么早离队。
没想到是去约会,怪不得走得那么急。
以前宁婉婉也总缠着赵凌风,让他陪自己上街吃饭看电影,可他总找各种理由推脱,还说他们是军人,该想着刻苦训练,不是贪图享乐。
就这样,他们俩还从没一起看过一场电影……
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,毕竟今晚跳完这支舞,她就要离开了。
前面的大合唱结束,轮到宁婉婉上场,赵凌风还有政委坐在第一排,旁边还有几位上头的领导。
宁婉婉带着舞蹈队的队员在台上表演恢弘大气的舞蹈,领导们边鼓掌边赞许地看着她。
赵凌风的目光也自始至终没离开过宁婉婉,程雪在后排,看在眼里,心里满是不甘。
要不是宁婉婉,今天全场瞩目的领舞就是她!
程雪越想越不服气,偷偷在后面想用脚绊宁婉婉。
在宁婉婉一个转身时,裙子突然被程雪踩了一下,她重心不稳直接摔在地上,台上台下的人都吓了一跳。
不过队员们很有默契,一个都没停,继续跳着。
宁婉婉临时加了几个动作,在地上翻滚一圈再起身,成功救了场。
台下的领导见状立刻起身鼓掌,赵凌风也跟着站起来。
宁婉婉沉着应对,顺利跳完这支舞,谢幕时心里五味杂陈。
她终于在这段感情和回忆里,画上了完美的句号。
舞蹈结束回到后台,宁婉婉直接找到程雪,扇了她一巴掌。
程雪没防备,摔在地上,周围的队员都气呼呼地看着她。
刚刚程雪故意绊宁婉婉,她们都看见了。
“宁婉婉,你敢打我?!”
“我为什么不敢?程雪,平时你怎么折腾我都能不计较,但今天关乎整队的荣誉,还有团里的成绩!你竟敢把私人恩怨带进来?”
“你们干什么呢?”赵凌风的训斥声响起,跑过来把程雪扶起来。
刚才宁婉婉打得不轻,这会儿程雪的脸颊都红肿了。
程雪见他来了,立刻委屈地哭道:“我刚刚可能跳得不好,惹婉婉不高兴了,没关系的……”
赵凌风皱着眉看着宁婉婉。
“程同志刚来,跟你们配合不好也正常,你至于动手吗?给程同志道歉!”
“我给她道歉?赵团长,该道歉的是她,给我们所有人道歉!要不是她绊我,我根本不会摔!”
“什么?”赵凌风看看身边的人,问道:“你绊她了?”
“没有!”程雪一口否认:“我怎么可能绊婉婉呢?”
“就是她绊的!我看见了!”
“我也看见了!”
“还有我……”
听到在场的人都指证程雪,赵凌风脸色也不好看。
程雪还在辩解,可怜兮兮地说自己摔着了,让赵凌风送她去医务室。
赵凌风又看了看宁婉婉,二话不说扶着程雪走了。
宁婉婉苦笑一声,赵凌风如今为了程雪竟变得不分是非,她有些不敢相信。
卸完妆,宁婉婉跟舞蹈队的同伴们道别,拉着行李离开了。
政委亲自来送她,部队大门口,宁婉婉心里也满是不舍。
她的所有感情都投在了这里和赵凌风身上,可如今什么都带不走。
“宁同志,希望以后还能看到你的舞姿!”
“好,谢谢政委一直以来的照顾!再见!”
宁婉婉坐上吉普车,缓缓驶离这个曾有过幸福、也满是伤心的地方。
她靠在车门上,一颗心像被外面的冰天雪地冻住了。
“再见……赵凌风……”
宁婉婉轻声呢喃,目光坚定地望向车窗外。
再也不见,赵凌风。
鹅毛大雪打在车窗上,顷刻间就挡住了视线。
今年的雪比往年来得早,还特别大,路上的积雪积得很厚,吉普车开得很费劲。
平时从部队到车站用不了半小时,今天却走了一个钟头。
然而,当宁婉婉拖着行李箱踏入车站的那一刻,却意外得知,因近两日风雪肆虐,所有火车均已停运,恢复时间尚不确定。
她伫立在车站入口,仰头凝视着那漫天飞舞的大雪。
雪花轻拂过脸颊,带来丝丝寒意,宁婉婉无奈地扯出一抹苦笑。
看来,她与赵凌风的纠葛,还得继续延续。
与此同时,在另一边,赵凌风将程雪安全送达医务室后,便急匆匆地想要离开。
晚会结束后有场庆祝宴,赵凌风抵达现场,心中暗自期待宁婉婉也会在场。
然而,他四处寻觅,却始终不见她的踪影。
赵凌风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急躁与不安,仿佛预感到自己将永远失去宁婉婉。
他找到与宁婉婉关系较好的舞团成员,急切地询问她的下落。
孟小雨望着赵凌风,心中虽有千言万语想为宁婉婉抱不平,但碍于对方的身份,又不敢轻易开口。
于是,孟小雨犹豫了许久,才缓缓说道:“赵团长,婉婉她回……”
话未说完,她与赵凌风便同时看到了宁婉婉与政委一同走进来的身影。
孟小雨一愣,心中暗想:这人不是已经调回京市了吗?怎么又回来了?
赵凌风也立刻迎上前去,向宁婉婉问道:“你刚才去哪了?我找你半天了,你跟政委聊什么了?”
听到他的质问,政委连忙为宁婉婉解围:“老赵啊,我刚刚找宁同志谈了点事,她今晚表现得很出色,队里打算给她申报奖金。”
“哦,原来是这样……今晚她确实表现得不错。”
宁婉婉疲惫不堪,不愿再多说什么,便与政委打过招呼后离开了。
赵凌风见状,急忙追了出去。
他拉住宁婉婉的手臂,从她冷漠的态度中,赵凌风意识到她可能生气了。
于是,赵凌风连忙解释道:“婉婉,你听我说,今晚我并不是故意偏袒程同志,舞台上容易出错,而且我跟她认识这么多年了,她不会故意绊你的,所以你别生气了好不好?这肯定是误会!”
“误会?”宁婉婉冷笑一声,质问道:“你宁愿相信是我出错了,也不愿意相信是她绊的我,对吗?”
赵凌风一时语塞,他并非此意,却又不知该如何解释。
宁婉婉用力甩开他的手,说道:“够了,赵团长,我明白你对她的感情,她在你心中完美无缺,不会做任何坏事。”
“不像我,在你心里这么多年来,我一直是那个不懂事、没能力,还会诬陷别人的坏女人。”
“不是的婉婉!我没这个意思!你的能力我都清楚,我也没说你诬陷她……”
“但你刚刚不就是这个意思吗?”宁婉婉紧紧盯着他的双眼,质问道,赵凌风有些躲闪。
“我没有……”赵凌风又小声地辩解了一句。
“赵团长,我并没有想要纠缠你,你不用勉强自己跟我在一起,你可以选择程雪。”
她并非非他不可。
“我没有要选择她,我决定跟你结婚就一定会跟你结婚,婉婉,其实你不用对她有那么大的敌意的,我跟程同志真的没有任何不正当关系!”
听到赵凌风到现在还认为是自己对程雪有敌意,宁婉婉便知道无论自己再说什么都没用了。
她失望地移开视线,轻轻摇了摇头。
“我累了,先回去休息了。”
宁婉婉转身离去,赵凌风刚要追上去,却被参谋叫住拉去喝酒了。
他望着宁婉婉那瘦弱的身影被大雪吞噬,心中涌起一股隐隐的痛楚。
由于宁婉婉要等大雪停后才能乘车离开,政委昨晚便让她继续留在团里指导其他人。
第二天,宁婉婉来到排练室,正跳舞时,就听到有人在不远处议论:“这程雪到底是什么背景啊?怎么还要赵团长亲自开车送她来?”
宁婉婉收回视线看过去,透过窗户,她看见程雪正从赵凌风的吉普车上下来。
赵凌风也站在车边扶着她,两人相视一笑,他还亲密地帮程雪拂去头发上的雪花……
这一幕很美,只是主角不对。
如果换成别人,宁婉婉一定会觉得这段感情很甜蜜、很浪漫。
但此时此刻,她只觉得双眼刺痛,心中窒息,只觉得这一切十分可笑。
赵凌风把程雪送来后就离开了,连门都没进,看样子是因为下雪才特意来送人的。
宁婉婉默默地收回视线,内心或多或少还是会感到一丝疼痛。
她跟赵凌风相识已久,也共同度过了几个寒冬,但他却从未主动送过她一次。
赵凌风总说他是团长,要在儿女情长方面以身作则,可如今对待程雪却是另一番态度。
宁婉婉觉得这一切真的很荒谬。
程雪走进来脱下外套,第一时间就来到宁婉婉身边炫耀。
“我都说不用凌风送了,可他不放心,说下雪很冷,路上又不好走,才亲自把我送过来。”
“宁婉婉,我突然觉得你好可怜啊,还没结婚呢,男朋友就不爱你了。”
宁婉婉抬起凌厉的眸子看她,不屑地笑了笑。
“你不用觉得我可怜,我觉得我很幸运,以后也会越来越幸福,反而是你,抢了别人的东西,这辈子都是个小偷。”
“你说什么?!宁婉婉,我跟凌风早就认识了,是你一直从中作梗!”
“是吗?程雪,那你当初怎么没陪他去边关?”
宁婉婉的质问让程雪哑口无言,回答不上来。
看到程雪那可笑的样子,宁婉婉没再继续理她,转身继续练舞。
夜深人静时,所有舞者才打算回去休息,宁婉婉刚从排练室出来,就看到赵凌风站在车边。
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来接她的。
鹅毛大雪依旧在下,宁婉婉的头发上也落满了雪花。
赵凌风见到她刚要上前,就被程雪跑过来挽住了手臂,他尴尬又心虚地看了宁婉婉一眼。
“等急了吧?我们走吧!”程雪高兴地问完赵凌风,又像是才发现宁婉婉一样,带着惊讶又问她:“婉婉你还没走啊?”
“凌风,既然婉婉还在这,你就送她回去吧,雪太大了不方便,我自己走回去就行!”
程雪说完就要走,但却被赵凌风拉住了。
随后赵凌风对宁婉婉说道:“程同志身体不舒服,我送她回去,你自己小心点。”
赵凌风都没等宁婉婉回应,就带着程雪上车了。
程雪还不忘朝宁婉婉挑衅一笑。
吉普车从面前驶离,宁婉婉也收回了视线。
如今她已经没有太难过的感觉了。
也许是真的放下了,所以才不会感到痛苦。
她一个人踩在雪中往宿舍走去,周围一片寂静,这种感觉让宁婉婉又想起了当年自己去找赵凌风时,也是这样的鹅毛大雪。
当时她仿佛不知疲倦一般,脑海中全是赵凌风的身影,哪怕被困在雪中也毫不畏惧。
因为有信念支撑着她。
只不过如今信念已经崩塌,美好的憧憬也支离破碎,伴随着鲜血深藏在宁婉婉的心中。
7.回到宿舍,宁婉婉有些发烧,原本放在抽屉里的退烧药也不知被谁拿走了。
她裹着被子蜷缩在床上,一会儿冷一会儿热,脑袋里昏昏沉沉的,总是回想起以前的事。
梦里,宁婉婉坐在赵凌风的自行车后座上,两侧都是盛开的油菜花,一眼望去满是金黄。
悠闲惬意的微风吹拂过来,宁婉婉感到无比舒适。
她希望时间能就此停驻,让一切美好都定格在这一刻。
宁婉婉迷迷糊糊地醒过来时,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,室友见她脸色苍白,急忙问道:“婉婉你这是怎么了?是不是生病了?”
“没事。”宁婉婉坐起身,浑身又酸又痛。
上午时,宁婉婉被孟小雨拉去操场,她不清楚发生了什么,孟小雨却格外高兴
到了操场讲台附近,宁婉婉看见程雪拿着张纸站在上面,瞧着怒气冲冲。
舞蹈团的所有成员都在,一个个跟看笑话似的盯着台上
赵凌风跟政委站在一旁,整个场面看着像场公开检讨会……
宁婉婉一到,程雪就在台上对着手里的纸念起来:
“晚会上是我一时糊涂,用脚绊了宁婉婉同志!害得整个舞蹈差点搞砸……是我太自私,没顾后果,在这里我向宁婉婉同志道歉!对不起!”
程雪带着哭腔说完,又朝宁婉婉鞠了一躬。
宁婉婉这才明白,这是专门为她安排的道歉检讨会。
程雪在台上瞥了眼赵凌风,就头也不回地跑了,好像受了多大委屈。
其他舞者三三两两地边笑边走开,宁婉婉有些发懵。
孟小雨在她身边说:“政委听说了那晚的事,立刻让程雪写检讨认错,还特意让她当着所有人的面念出来。”
“这下看她还敢不敢嚣张!活该!”
原来是政委帮自己出头,宁婉婉心里很是感激。
本来她想这事就这么算了,知道赵凌风根本不会怪程雪,也不想临走前再惹麻烦。
没想到……
这时赵凌风走过来,孟小雨识趣地跑了,只剩宁婉婉一人。
她抬眼望去,能看出赵凌风情绪不佳,带着火气,眉头拧得紧紧的。
“你非要让程同志当着所有人的面道歉出丑是不是?我都说了这事肯定有误会,你还去找政委帮你出头?”
“宁婉婉!真没看出来你这么有心计!”
听见赵凌风是心疼程雪才来指责自己,宁婉婉也毫不示弱,厉声回道:“我没找政委让他帮我出头,赵团长,你作为文工团团长,不能这么偏心吧?”
“就算你心疼程雪,也得分清是非黑白!这事确实是她做的,换成其他新人,脚踝说不定就伤了,严重点还会影响以后跳舞!”
“程雪这不只是使坏,是在害人!凭什么我们就得忍着?!”
赵凌风怒火更盛,眼神带着戾气盯着她。
宁婉婉毫不畏惧,一身傲骨立在寒风里:“怎么了赵团长,说不出话了?或许在你眼里程雪优秀又善良,但多看看别人吧,不光是我,舞蹈团里多少人讨厌她,你知道吗?”
“那些人为什么会这样?”
“她们跟你关系好,认识久,自然跟你站一边。”赵凌风慢悠悠地说。
宁婉婉都被气笑了。
“赵团长,我们都是文工团的人,心里都想着为祖国出力,没私心,更不会拉帮结派!”
“作为团长,你就这么看自己手下的兵?”
这下赵凌风更说不出话了。
宁婉婉不想再理他,转身往排练室走,可刚在操场上走了两步,突然脑袋一晕,直直往雪地里倒去。
她彻底失去意识,只觉得身边冷得像掉进了万年冰窖。
宁婉婉不知道这寒意是来自身体,还是心里。
赵凌风守在病床边,听卫生员叮嘱,才知道宁婉婉身体虚成这样。
刚才看到宁婉婉晕倒,他立刻跑过去把人抱起,只觉得她身上烫得厉害,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热浪。
“这段时间宁同志忙着准备晚会舞蹈,大概没吃好也没休息好,身体才这么虚。”
“赵团长您别太担心,好好休养几天,宁同志就没事了。”
“好,知道了。”
赵凌风看着床上脸色苍白的女人,心里很不是滋味。
他开始回想这段时间对宁婉婉做的事。
他明知这个舞蹈宁婉婉几个月前就开始准备,对她多重要,所以晚会上出了岔子,她才会那么生气。
赵凌风心里过意不去,也有些后悔……
或许真不该为了程雪那么伤宁婉婉的心……不过应该还来得及,他知道她除了自己,没别的亲人。
所以根本不怕她会离开。
宁婉婉晚上才醒,睁眼看到赵凌风,立刻把头转向另一边。
“醒了?生病了怎么不知道找军医?万一出事了怎么办?”
听见赵凌风这带着质问的关心,宁婉婉虚弱地说:“我没事,不用你担心。”
“就知道嘴硬,大夫说你得好好休息几天,别急着出院。”
“等你好利索了,我们去买结婚用的东西,现在都时兴买戒指,去看看吧。”
结婚……
如今宁婉婉对这两个字毫无憧憬。
赵凌风亲自打了饭菜回来,宁婉婉坐在床上看着他忙前忙后,恍惚间像看到以前那个会关心她的赵凌风。
可她很清醒,这个男人不过是想求个心安,不是真的在意她。
在赵凌风心里,程雪才是最重要的。
宁婉婉正吃饭时,赵凌风身边的小兵突然冲进病房:“团长不好了!程同志吞药自杀了!”
“什么?!”赵凌风急得从床边站起来,衣服带翻了汤碗,滚烫的汤全泼在宁婉婉的手背和身上。
可他自始至终没看她一眼,跟着小兵跑出了病房。
宁婉婉捂着手背,此刻完全感觉不到烫伤的疼,因为心疼盖过了一切。
本来她可以不用承受这些,可老天爷偏要捉弄人,让她没走成,又被赵凌风狠狠伤了一次。
宁婉婉压下心里的难过,轻嗤一声,程雪吞药自杀?她才不信!
那个自私的女人,要是连死都不怕,当初就不会怕被赵凌风连累,跟着去偏远乡下了!
可惜她清醒,赵凌风却不清醒。
在程雪的事上,那个男人永远那么偏激。
宁婉婉掀开被汤弄脏的被子,从床上下来,忍着痛换下病号服,出去让护士处理了烫伤。
她本想出院回去,可医生说这次发烧转成了肺炎,不好好治,以后可能跳舞都会喘。
为了以后还能跳舞,她只能听话回了病房。
宁婉婉愧疚地让护士帮忙换了床单被褥,躺下时已经后半夜了。
她望着天花板,不知道程雪那边怎么样了,赵凌风现在肯定很着急吧?
宁婉婉无奈地笑了笑,缓缓闭上眼。
天亮后,宁婉婉又发烧了,病情还加重了,忍不住咳嗽,整个人昏昏沉沉的。
她靠在病床上打针时,病房门突然被用力踹开。
紧接着赵凌风怒气冲冲地走进来,像是要来跟宁婉婉算账。
病床上的人还在咳嗽,一句话都不想说。
“都是你干的好事!要不是你非要让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念检讨,程同志也不会想不开吞药!还好人救回来了,不然你说怎么办?!”
1
听到赵凌风那一连串的指责,宁婉婉望向他,那虚弱眼眸中隐隐透着一丝倔强。
“赵团长,你能不能先听听自己到底在说些什么?程雪为何要念检讨,你难道忘了?”
“是她干了坏事,别说是念检讨了,我现在要是给领导写一封上报信,她怕是连海城文工团都待不下去!”
她已然是手下留情了,可没想到这两个人却愈发过分!
听她这般说,赵凌风愈发恼怒,整个人好似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。
宁婉婉从未见过他对自己如此生气的模样,而且还是为了另一个女人冲自己发火……
“怎么啦,赵团长?我所说的难道有错?是她先做坏事,才落得念检讨的下场,我们是军人,她做了坏事,难道能当作没发生?就这么算了不成?”
“她都是成年人了,得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,要是出了事就吞药,又哭哭啼啼找你撑腰,那队里其他人会怎么想?以后是不是谁都能犯错了?”
“你!你这是强词夺理!”赵凌风气得大声呵斥。
“我强词夺理?那她故意绊我又是怎么回事?”
“我说了那是误会一场!程同志不可能故意使坏绊你!是你自己不小心摔倒的!跟她能有什么关系?现在把人逼得都吞药了,还不能证明她的清白吗?!”
听到赵凌风又一次毫不犹豫地把过错都推到自己身上,宁婉婉气得咳嗽不止,眼泪夺眶而出。
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,抬头质问赵凌风:“你看到的全是她没犯的错,我努力了那么久,没日没夜地排练,在你嘴里却成了我自己失误摔倒……”
“赵凌风,你这么说心里真的能好受吗?你为了证明程雪是被我诬陷,宁愿说是我的失误,呵……真有你的,你做得太棒了。”
“我是不是失误大家心里都清楚,包括上头的领导和政委,你不如去问问他们,到底是我失误了,还是她绊我!”
赵凌风被质问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
他并不想把事情闹大,毕竟心里清楚是怎么回事。
可一想到程雪吞药后被抢救过来,哭着跟他说自己是被冤枉的,赵凌风心里就一阵刺痛……
他的怒火再次将理智吞噬,一把抓住宁婉婉的手腕,要把她从病床上拉下来。
“不管这件事是谁的错,程同志在那么多人面前丢了面子,又吞了药,你有责任去给她道歉!”
宁婉婉还没完全退烧,这会儿拼尽全力推开赵凌风,趴在病床边,另一只手的输液针头因刚才的拉扯移到一边,手背瞬间鼓起一个大包……
她忍着痛拔掉输液针,鲜血顺着手背流了下来。
赵凌风见状愣了一下,他刚刚太过冲动,完全没注意到她还在输液……
他的心猛地一阵刺痛,慌乱地想帮宁婉婉按住手背,可还没碰到对方,手就被狠狠地打开了。
宁婉婉自己按住手背止血,虚弱地抬起头,用憎恨的眼神看着他。
赵凌风被她看得有些心慌,眼神也不自觉地闪躲起来。
“赵团长,我不可能给她道歉,这件事我没错,我是受害者,凭什么给施暴者道歉?”
“你要是心疼她,就给她个名分,让她变成团长夫人,我觉得这个补偿她会很喜欢。”
“胡闹!”赵凌风斥责道:“你以为结婚是闹着玩的吗?随便跟谁都行?我既然说了会跟你结婚,就一定会跟你结婚!”
“你别胡思乱想,别想那些没用的!”
“呵……”宁婉婉又笑了:“是我想那些没用的,还是你做得太过分了?”
“你身为一团之长,不公正处理问题,偏向程雪,让别人怎么服你?!”
“够了!”赵凌风再次不悦,愤怒地说道:“你怎么知道我没公正处理?”
“当时舞台上的情况谁能看得那么准?万一有人看错了,诬陷人家程同志呢?”
“再说你们之间难免会有磕磕碰碰,你也不可能一点失误都没有,完全可以息事宁人的事,偏要闹得人吞药,这样好吗?”
听到赵凌风就是想让自己承认失误,宁婉婉失望地轻嗤一声。
她深吸一口气,对赵凌风说道:“算了,我不想再讨论这件事了,更不会给她道歉,你可以去继续陪她了,别再打扰我!”
赵凌风见她满不在乎的态度瞬间又火冒三丈,再次拽住宁婉婉的手腕,把她往病床下拉。
“今天你必须去给程同志赔礼道歉!这是命令!”
宁婉婉本来就十分瘦弱,这会儿又生病,完全不是赵凌风的对手,她被拽得身子摇晃,马上就要从病床上摔下来。
2
“住手!”
门外的人大声训斥一声,立刻跑进来扶住宁婉婉。
政委把宁婉婉扶好靠在病床上,看到旁边吊着的半瓶药,还有一些血渍,他回头瞪了赵凌风一眼。
“老赵,你们俩这是在干什么呢?不知道宁同志还生着病吗?我刚刚问过医生了,她的病如果不养好,以后跳舞都成问题!”
赵凌风见政委来了才恢复了一点理智,又看了看宁婉婉。
“政委,我这是要对人家程同志公平点,不能因为宁婉婉是我未婚妻就偏袒她!这样传出去不好!”
“程同志吞药证清白,我让她去给人家赔礼道歉不对吗?”
听到赵凌风的话,政委气得不行,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。
他厉声对赵凌风说道:“老赵!让程同志当众念检讨是我的决定,我没有跟宁同志说,你要怪,也怪不了她!”
“另外晚会上到底是宁同志的错,还是程同志的错,大家心里都清楚。”
“一个人两个人站出来作证是程同志故意绊宁同志,你可以不信,说人家看错了,可舞蹈队那么多人都出来作证,你还有什么可说的?!”
“这件事如果不好好处理,给大家一个交代,对咱们整个海城文工团来说都是个污点!”
“另外程同志的事我打算上报了,究竟是走是留,让上头领导做决定吧!”
听到政委要上报这件事,赵凌风一下子急了,阻止道:“不行!她不能离开这!”
程雪的舞蹈水平本就不突出,在其他文工团里很难出彩,他再怎么说也是团长,对方在他手下也好做事。
“她为什么不能离开这?老赵,她的情况已经很严重了,从故意对我们的宁同志下手,到现在吞药,要是以后再出什么事怎么办?你负责还是我负责?!”
赵凌风知道政委分析得对,如果换成其他人,他肯定第一时间就向组织打报告,把人调走。
可如今是程雪,他怎么能那么做?
于是赵凌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,对政委说道:“我知道这件事你是为了我们文工团好,但再给她一次机会,就当是看我面子。”
“她现在都这样了,再让她转走她一定受不了打击,我们就当做点好事。”
听到赵凌风依然这么向着程雪,宁婉婉低下头自嘲地笑了笑。
刚刚这人不顾她的安危,说什么都要拽着她去给程雪赔礼道歉,现在又因为对方放低姿态,还真是一片痴心!
政委看了看病床上的人,又看了看他,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:“那就先这样吧,不过老赵,你刚刚对宁同志那么做,怎么也得给人家赔礼道歉吧?”
“对不起,我刚刚确实太冲动了。”赵凌风敷衍地说了一句。
宁婉婉实在懒得看他一眼,低着头回道:“没事了,赵团长你出去吧,我想休息休息。”
她的声音因为刚刚剧烈咳嗽,已经变得十分沙哑了。
赵凌风眉头紧皱,虽然心里不是滋味,但还是转身离开了。
政委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先是问了问她的恢复情况,又劝了几句。
“我什么时候能走?有通车的消息了吗?”
她太想离开这里了,从一开始决定调回京市,宁婉婉都没这么想走。
“说是五天后就可以通车了。”政委回答。
五天……宁婉婉看着窗外阴霾的天,希望时间能过得快点。
3
休息了两天后,宁婉婉身体恢复了不少,这天早上她刚醒就看见赵凌风坐在椅子上守着自己。
她被吓了一跳,立即坐起来问道:“你又要干什么?”
看到宁婉婉的反应这么大,赵凌风不知道怎么心里有点堵。
于是他对宁婉婉说道:“我不干什么,就是来看看你。”
“医生说你再有两天就可以出院了,等你出院以后我们俩去买结婚用的戒指吧,我已经安排好相关的事了。”
出院后,那不就是她要离开的那天吗?
宁婉婉看着赵凌风,没有拒绝,而是爽快答应了。
她心里冷笑,决定送给他一份特别的大礼。
听见宁婉婉答应得这么毫不犹豫,赵凌风紧绷的心也跟着放松下来。
看样子这个女人还是离不开自己!经过这么多事他还以为宁婉婉会跟自己闹脾气呢,没想到她不但没闹,还答应结婚。
这让赵凌风更加胸有成竹了。
傍晚,宁婉婉吃完饭就看见程雪来了。
对方的脸色也不是很好,就像是没有达到目的的那种不甘。
“有什么事吗?直接说吧,我还要早点休息。”
宁婉婉可不想因为这两个人让自己恢复期出现问题,她以后还要继续跳舞。
“宁婉婉,你怎么就不能识趣点主动离开凌风呢?我听说你要跟他去挑婚戒了?”
赵凌风连这个都跟程雪说了吗?还真是无话不谈!
“是,我要跟他去挑选婚戒,怎么,你也想去吗?”
“宁婉婉!你应该知道凌风对我的爱,我们俩才是相爱的一对,你还要继续纠缠他,以后的日子你都会活在痛苦中,何必呢?我是为了你好!”
听到程雪恬不知耻的话,宁婉婉又笑了,讽刺道:“那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啊?”
“宁婉婉!你是不会幸福的!我跟凌风才是一对!”
话音落下,赵凌风也从外面拎着罐头进来。
看到程雪站在病床边时,他立马走过去蹙眉问道:“你怎么在这?”
不等程雪委屈地开口,宁婉婉就主动替她说道:“她来告诉我,我不会幸福的,你跟她才是一对,还让我主动退出别缠着你,不然后半辈子会很痛苦。”
听见宁婉婉一五一十的全部说出来,程雪瞬间不知所措。
“你真这么说的?!谁让你来跟婉婉说这些了?我要结婚的对象是婉婉,我们只不过是战友关系!”
战友关系?这话宁婉婉都不信,但她还是挺意外赵凌风能这么解释的。
程雪听闻更加委屈,她心里一横,索性破罐子破摔,一把拽住赵凌风的手臂,哭诉道:“我是这么说的!凌风,我真的好爱你,我不能没有你!”
“我们俩很早之前就心系对方了,是因为种种原因才被迫分开,凌风,我真的很自责那个时候没陪你一起去乡下,是我不好,可我真的有苦衷……”
“凌风,你对我这么好,我知道你心里还是有我的,我们俩在一起吧好不好?虽然对不起宁同志,可让她及时止损也是好的!”
程雪的不要脸程度宁婉婉算是见识到了,这个女人竟然如此恬不知耻,当着她的面就敢表白?
宁婉婉静静地看着他们俩,像一个旁观者正在看热闹一样。
赵凌风面对程雪的表白面露难色,眉头紧皱,偷偷地瞄一眼宁婉婉。
随后他语气坚定地对程雪说道:“程同志,今天的话我可以当做没听到过,请你以后都别再这么说了!”
“我跟婉婉就快要结婚了,你再这样的话影响不好,我只能申请把你调走了。”
他是故意吓唬她的,只有这么说才能让程雪害怕。
程雪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,我见犹怜似的低头抽泣。
片刻后,她捂着脸边哭边跑出病房,背影看起来让人怜惜。
宁婉婉坐在病床上看得分明,刚才程雪哭着跑开时,
赵凌风的手不自觉地抬了抬,像是想拉住她,
却又猛地顿住,硬生生收了回去。
就这么一个细微的举动,已足够说明,
赵凌风心里并非对程雪毫无波澜。
宁婉婉收回目光,唇边漾开一丝轻笑。
还有三天就要走了,这些事,她又何必再纠结?
赵凌风走到床边,对她解释:“你别乱猜,
我和程同志真没什么,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说那些……”
“你不知道?”宁婉婉抬眼望他,一字一顿道,
“那我告诉你,因为你对她的好,早就过了同志的界限。”
“你自己或许没察觉,总觉得身为团长,
照顾手下兵是应该的,但我问你,除了程雪,
你对别人有过这样吗?你会为了别人,
去抢我的舞鞋吗?”
她的质问让赵凌风哑口无言,连半句辩解也说不出。
两人就这么静静对视了几秒,赵凌风先移开了视线。
“但我能保证,我和她之间真的没什么,婉婉,
你信我好不好?我们眼看就要结婚了,
我不想我们之间有疙瘩。”
没疙瘩……相信……这几个字,对宁婉婉来说格外陌生。
她该怎么做,才能相信这个男人?才能把心里的隔阂抹去?
这辈子,怕是都难了。
“我累了,想歇歇,你也回去吧。”
宁婉婉说完,便转过身躺好,背对着赵凌风。
病床边的男人张了张嘴,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,
最后只能默默离开。
宁婉婉不知何时睡了过去,再次醒来已是深夜。
她起身想去洗手间,刚走到门口,
就听见走廊里两个护士在闲聊。
她放轻脚步,静静听着。
“赵团长和程雪到底啥关系啊?我上班时瞧见,
他在宿舍楼下跟程雪说话呢,程雪哭着,
赵团长还伸手抱了抱她,像是在安慰。”
“可赵团长不是快和宁婉婉结婚了吗?”
听到护士的话,宁婉婉退回病房,关上门,
背靠着门板站着。
她忽然觉得有些可笑。赵凌风说得那么斩钉截铁,
转头却又去哄程雪,这又是何必呢?
宁婉婉深吸一口气,压下心头那点细微的刺痛。
两天后,宁婉婉出院,刚到楼下就看见赵凌风来接她。
但她没打算坐他的车回去。
“抱歉来晚了,出院手续都办好了?”赵凌风快步跑过来问。
“嗯,都弄好了,不用你送,我还有点事要处理。”
“去哪?有啥事?我送你去!”
赵凌风很是热情,直接从她手里接过了行李包。
宁婉婉见状,只好说:“那你帮我把行李送回宿舍吧,
我去办我的事。”
说完,宁婉婉转身就走,只留给赵凌风一个背影。
他拎着轻飘飘的行李包,望着她远去的方向,
心里又泛起一阵不安。
宁婉婉直接去找了政委,确认明天离开的事。
政委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崭新的车票,递给她。
“身体恢复得咋样?你嫂子在外地,听说你要走,
急得赶不回来,还说连顿上车的饺子都没给你包。”
宁婉婉捏着车票,笑着对政委说:“您替我跟嫂子说,
咱们总有机会再见面的,我又不是不回来了。”
“好,那祝你一路顺利!不过,你真不打算告诉老赵?”
宁婉婉轻轻摇了摇头,对他说:“等我走了,他自然会知道。
我先回去了,政委!”
“好。”
宁婉婉敬了个礼,转身离开。政委无奈地叹了口气。
他在心里琢磨,要是赵凌风知道宁婉婉不声不响地走了,
会是啥反应?
唉……文工团怕是又要不得安宁了!
回到宿舍,宁婉婉看见桌上的行李包,
把几件换洗衣物拿出来洗了,晾在暖气上,
又简单收拾了下行囊。
望着窗外的艳阳,宁婉婉觉得心情都轻快了不少。
明天这个时候,她该已经坐上火车了。
宁婉婉越想越期待,恨不得今天赶紧过去。
傍晚,赵凌风来到她宿舍楼下,宁婉婉被叫了下去。
赵凌风把罐头和苹果递给她:“你刚出院,身子虚,
得好好补补,我跟食堂说了,给你单独加了餐。”
宁婉婉看着他手里的罐头和水果,
不由得想起那次在排练室,赵凌风当着众人的面,
给程雪送苹果的场景。
“不用麻烦了,我跟大家一起吃就行,不用搞特殊。”
“你是病人,不一样,再说你可是咱们文工团的主力,
得把身子养好了。”
主力?那程雪不该更像主力吗?
毕竟在赵凌风心里,程雪可比自己优秀多了。
“明天早上我来接你,去街上挑戒指,
我跟政委请好假了。”
宁婉婉回过神,抬眼看向他,心里没半分喜悦。
其实这一刻,她曾暗暗盼了好些年,
可真等赵凌风主动提结婚时,却只觉得讽刺。
宁婉婉强挤出笑容,对他说:“明天你直接去店里等我吧,
我自己过去。”
“我去接你啊,从部队到街上还有段路呢,
再说咱们俩去买结婚的东西,哪有分开走的道理?”
“一起去被人看见,我会不好意思的,
你先去等我,我直接过去。”
说完,宁婉婉故意露出几分娇羞,
赵凌风见状笑了笑,只好答应让她自己去。
两人约好了时间,宁婉婉拎着罐头水果回了宿舍。
她把罐头水果分给室友,又转身要出去。
“婉婉,这么晚了去哪啊?这罐头可甜了,不尝尝?”
“你们吃吧,我还有点事,一会儿就回来。”
宁婉婉关上门离开,来到另一栋女寝楼下,
让人把程雪叫了下来。
自从上次医院的事后,她们再没见过。
不知道赵凌风跟程雪说了什么,她也没再找过宁婉婉的麻烦。
此刻见了面,程雪脸上依旧带着怨怼。
“明天,我要跟赵凌风去挑婚戒了。”宁婉婉先开了口。
程雪顿时火冒三丈,质问道:“宁婉婉,你故意的是吧?
别以为凌风要娶你就是喜欢你,他心里只有我!”
“我知道。”宁婉婉脸上没半分怒意,
嘴角反而噙着一抹说不清的笑意。
程雪皱紧眉头,上下打量她一番,又问:
“既然你知道,为啥还执迷不悟?拿自己后半辈子开玩笑?”
宁婉婉笑着摇了摇头。
“我没想开玩笑,你想嫁给他吗?”
“你啥意思?”程雪不解地看着她。
宁婉婉深吸一口气,缓缓道:“我可以成全你。”
……
第二天依旧阳光正好,宁婉婉起得很早。
她把行李全部装好,跟室友一一道别后便离开了。
政委派来送她的车在楼下等着,宁婉婉刚上车,
就看见赵凌风的吉普车从旁边驶过。
他并没有发现她。
宁婉婉望着他的车驶出部队大门,唇边泛起一丝苦笑。
今天,是真的要道别了,不会再有别的插曲。
“再见……”她轻声呢喃。
到了车站,宁婉婉顺利上了火车。
她靠在车窗边,看着火车缓缓驶离站台,
心里忽然一阵轻松。
但要说完全没有不舍,也是假的。
毕竟在海城待了几年,所有的感情都倾注在这里,
哪能说忘就忘?
她把那些酸甜苦辣都藏进心底,闭上眼,
等着迎接往后的新生活。
而另一边,赵凌风在金店等了许久,终于看见有人进来。
可当看清来人是程雪时,他整个人都愣住了。
程雪显然精心打扮过,涂着口红,穿着红色碎花裙,
头发编了麻花辫垂在肩头。
她带着几分娇羞走到赵凌风面前,轻声问:
“是不是等很久了?”
赵凌风下意识地往门外看了一眼,像是有些心虚,
对程雪说:“你来干啥?赶紧回去!
一会儿婉婉就来了,看见你在这儿,又要误会!”
1
“我们上次不是说好了吗?先当战友,其他的以后再说……”
赵凌风开口赶人,程雪脸上的绯色瞬间褪成苍白,柳眉倒竖:“你的婉婉不会来了!这会儿怕是已经坐上火车走了!”
“什么?!”他瞳孔骤缩,像被雷劈中,猛地攥住她双臂,“你是不是又去找她?!你说了什么?!”
宁婉婉缺席戒指挑选,连招呼都没打?她是孤儿,除了他,她还能去哪儿?
程雪腕骨几乎被捏碎,疼得直推他:“放开!她主动申请调回京市文工团,今天让我来传话,再也不回来了!”
“凌风,她退出了,没人再挡我们,我们结婚吧!”
结婚……调令要层层审批,至少半月,半月前……赵凌风恍然想起她在政委办公室攥着结婚报告,原来那是撤回,不是催促!
他踉跄一步,心口瞬间掏空:“不可能!婉婉除了我,无路可走!”
程雪反手扣住他,声音尖利:“醒醒!这一个月,你把她的舞鞋送我,让她光脚排练;大雪天你送我回宿舍,把她扔在操场;你信我所有谎话,不信她一句解释——她才被逼走!”
“闭嘴!”赵凌风怒火攻心,五指锁喉,“是你逼走她!”
他脑海里闪回大雪封山那年,她踩着没膝雪来队里看他,冻疮裂口渗血,却仍笑着说不疼。
如今那冻疮还在,却再没人替他捂热。
程雪趁他走神,猛挣开,退到柜台边,脖颈青紫,边咳边笑:“赵凌风,你装什么深情?晚了!”
她嘶声补刀:“晚会那天,是我伸脚绊她,我就是不要她领舞!你居然让我躺病床装伤,逼她道歉——现在想起疼了吗?”
赵凌风如遭雷噬,心脏被回忆一片片剜下,转身冲出金店,车尾气呛得程雪泪流满面。
她瘫坐地板,指甲抠进掌心:“没关系……她走了,你只能要我……”
2
赵凌风一脚油门飙回团部,踹开政委门:“婉婉呢?调令为什么不经过我?我是团长!”
政委递来一杯水,叹气:“老赵,原因你比我清楚,程雪来了以后,你怎么对宁同志的?”
“她哪天交的申请?”
“本月八号。”
八号——正是他把结婚报告撕成雪花那天。
他抱头蹲椅,指缝渗满冷汗:“我自以为她离不开我……”
政委拍他肩:“她不属于这小地方,荣誉拿够了,她选择飞,我们只能祝福。”
赵凌风霍地起身,眼眶血红:“我去京市把她追回来!”
政委示意卫兵拦人,自己挡在门口:“老赵!再闹就关禁闭!你伤她够深了,还想把最后一丝体面撕碎?”
赵凌风像困兽撞门,青筋暴起:“放开!我要娶她!她不能走!”
政委抬手,一记响亮耳光把吼声全扇回喉咙。
办公室死一般静。
“赵凌风,错是你亲手铸的,苦果就自己咽!宁同志若肯原谅,就不会把调令压到上车才公布!醒醒吧!”
赵凌风红着眼看向政委,心像被钝刀割着,半句话都说不出。
他清楚政委说得对,宁婉婉既已狠心离开,便是再不会原谅自己,哪怕他跪地求恕,也终究徒劳。
赵凌风闭了眼,嘴角扯出笑,眼泪却顺着脸颊淌下来。
全是他自找的,后果自然该他一人扛……
可心口的疼,像生了根似的,怎么也消不了。
当初宁婉婉看着他对程雪好时,大约也是这般疼吧。
赵凌风胸口像堵了团棉絮,身子晃了晃,直挺挺地晕了过去。
他像做了场漫长的梦,梦里宁婉婉就站在不远处,他拼命伸手去抓,却总差着一截,仿佛隔了条望不到头的河……
宁婉婉回京市文工团已一月有余,这一个月里,她把心思全扑在新日子上,赵凌风的影子渐渐淡了。
回来前她还怕自己熬不过没有他的日子,毕竟这几年,她的日子几乎都围着他转。
可真离了赵凌风,在京市落脚后,宁婉婉倒很快适应了,甚至觉得没了他的搅扰,浑身都松快。
“婉婉,年底这文艺汇报演出,可全指望你撑场子呢!”好友许佳佳拍着她的肩说。
当初宁婉婉要去山沟找赵凌风时,许佳佳拦了又拦,说她不该扔了大好前程往穷地方钻。
可那时她满心都是赵凌风,好友的劝诫,她一句也没听进去。
到头来落得一身伤回来,现在想想,真是傻得可笑。
宁婉婉收回飘远的思绪,对许佳佳笑了笑:“得靠大家一起使劲,我一个人哪成。”
“谁说的?你就别谦虚了!团里谁不知道你跳舞是独一份的?这回刚回来就拿下领舞,还不够说明问题?”
宁婉婉又笑,她确实算幸运,刚回团就赶上领舞选拔。
年底这汇演,不光京市文工团,好多地方团都要来,领导们盯得紧。
这让宁婉婉心里泛起些压力,怕自己掉链子。
她又开始没日没夜地练,从晨光熹微跳到夜色深沉。
从排练室出来时,宁婉婉瞥见不远处一对依偎的身影。
男人把厚实的围巾仔细围在女孩颈间,两人相视一笑,满是藏不住的甜。
曾几何时,赵凌风也总在排练室门口等她,风霜雨雪从不间断,然后寸步不离地送她回宿舍。
那时宁婉婉也尝过幸福的滋味。
原以为那幸福能伴一辈子,可惜……
“宁同志,这么晚还没休息?”
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传来,宁婉婉转过头。
“李旅长?”她有些讶异。
李沐晨是宁婉婉在孤儿院认识的大哥哥,两人一起在院里长大,他比她早几年进了部队。
那时她总被欺负,哭着找妈妈,每次都是李沐晨护着她,还背着她在院里转悠,哄她睡着。
李沐晨要去部队的前一晚,她哭着拽着他不让走,他温声说,只有自己变强大,才能一直护着她。
宁婉婉也是因为这个对她好的大哥哥,才拼命进了文工团,成了一名军人。
李沐晨也争气,年纪轻轻立了好几次功,成了陆军那边有名的铁血旅长。
他们已有好几年没见了。
“又长个儿了?”李沐晨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头发,又心疼道:“好像比上次见瘦了不少。”
宁婉婉笑了:“我都多大了还长个儿?又不是小娃娃!”
“在我眼里,多大都是小娃娃。走吧,送你回去,听说你们文工团在忙年底汇演,肯定累坏了。”
两人边走边聊,没多久就到了宁婉婉的宿舍楼下。
“你能回来,我真高兴。”李沐晨又说。
宁婉婉为了赵凌风去山沟时,李沐晨正在执行任务,回来后听说这事,差点气炸了!
“嗯,我也高兴。听说你们作战旅又立功了?”
“我说过,只有自己强了,才能护着你。这回回来,就别走了。”
宁婉婉点头。
“不走了。”
两人对视片刻,李沐晨有些手足无措地摘了帽子,挠了挠头,像是有话堵在喉咙口,犹豫不决。
宁婉婉见状,主动问:“怎么了?还有事?有事就直说,咱俩之间还用得着这么见外?”
李沐晨望着她,像是下了决心,戴好帽子,站得笔直,一股严肃劲儿扑面而来,宁婉婉不由得有些紧张。
“宁婉婉同志!我喜欢你!能不能给我一个护你一辈子的机会?我一定护你周全,不负组织,更不负你!”
突如其来的表白,让宁婉婉愣住了。
她没听错吧?
宁婉婉一直把李沐晨当唯一的亲人,一个能满足她所有要求的大哥哥,压根没往别的感情上想。
见她发愣,李沐晨急忙解释:“你别有负担!我就是怕现在不说,以后再没机会了。”
就像上次,他本想立功回来就跟宁婉婉坦白,谁料她一声不吭就去找了赵凌风……
宁婉婉回过神,看着李沐晨。
眼前的男人一身正气,她信他能护好自己。
只是她不知道该不应、要不要应,毕竟刚跟赵凌风断干净,没想过这么快就踏入另一段感情。
“没关系的婉婉,你可以直接拒绝,可我还是想让你考虑考虑我。明晚我要去执行任务,大概得去半个月,你可以等我回来再告诉我结果!”
“还要去执行任务?”宁婉婉忽然担心起来,“会不会有危险?”
李沐晨温柔一笑:“放心,为了你,我也会平平安安回来。”
“早点回去休息吧,等着看你的演出!”
“好。”宁婉婉应着,又道:“那你一定注意安全,我等你回来!”
两人简单道别,宁婉婉进了宿舍。
李沐晨一直看着她上了楼才离开。
他想,哪怕宁婉婉不答应,能再见到她,也够幸福的了。
第二天,宁婉婉刚到排练室,就见许佳佳她们围着桌子不知看什么。
走近了,许佳佳一把拉过她,好奇道:“你跟李旅长认识啊?他今早特意让人给你送了好些东西,擦脸的、罐头水果,还有些是特供的呢!”
宁婉婉看着桌上的箱子袋子,脸颊腾地热了,急忙解释:“我俩从小在一个孤儿院长大,他一直照顾我,就是个合格的大哥哥!”
“啧啧,真就只是大哥哥?婉婉,李旅长这样的男人才值得托付,可别错过了!我听说好多女兵都想嫁给他呢!”
宁婉婉没接话,心里乱乱的。
今晚李沐晨就要去执行任务了,得半个月才能回,危险还不知道有多少……
宁婉婉越想越不安,转身就往外跑,许佳佳喊了她好几声,她都没回头。
她一路从化市文工团跑到陆军部队,两处离得不远。
李沐晨听说宁婉婉来找自己,立马从楼上下来。
“怎么了婉婉?找我有事?东西收到了?”李沐晨笑着说,“等我回来再给你多带些,这次太急,没备多少……”
“我们申请结婚吧!”宁婉婉打断他的话。
李沐晨瞪圆了眼,以为自己听错了。
宁婉婉见他这样,问:“怎么?你不愿意?”
“不是!”李沐晨赶紧激动地开口,“我愿意!我太愿意了!”
“只是婉婉,你别为了不好意思拒绝我,就委屈自己答应,我真没事的!”
原来他以为自己是不好意思拒绝,才随口应下?
宁婉婉无奈地笑了:“你放心,我不是因为别的才答应,是认真想过的。”
“我不想等你回来再说,所以特意赶过来。”
听她这么说,李沐晨的心一下落了地,高兴地一把抱起宁婉婉转了个圈。
他等了十几年,终于等到宁婉婉了。
两人来到政委办公室,当着政委的面写下结婚申请,签了名字。
政委早知道李沐晨的心思,也替他高兴,当即在申请上盖了红彤彤的章。
从办公室出来,李沐晨把结婚申请翻来覆去地看,恨不得盯出个洞来……
宁婉婉不好意思地小声提醒:“别看了,还有别人呢,不嫌羞?”
“羞什么?咱这是组织同意的!合法的!”
说着,李沐晨又激动地把申请给路过的同事看,还不忘邀人家喝喜酒。
宁婉婉的脸红得像熟透的苹果,烫得厉害。
到了楼下,李沐晨愧疚地对宁婉婉说:“抱歉婉婉,我今晚就得走,没法给你个像样的婚礼。但你放心,我一定尽快回来,回来就敲锣打鼓把你娶回家!”
宁婉婉点头:“我不要那些,只要你平安回来。”
“好。”
阳光下,两人相视而笑,满是幸福。
那一刻,宁婉婉觉得缘分真奇妙,兜兜转转一大圈,竟和最熟悉的人走到了一起……
不过这次,她心里有种前所未有的笃定,一定不会输。
十天后,文工团的彩排正紧锣密鼓地进行。
离文艺汇演只剩几天,谁都不敢松懈。
这十天里,宁婉婉天天盼着李沐晨平安回来。
原本李沐晨会隔一天给她打个电话报平安,可三天前突然没了消息,这让宁婉婉心里七上八下的。
晚上彩排结束,宁婉婉往宿舍走,被赵凌风拦住了。
两人已有一个多月没见,可赵凌风憔悴的模样,让宁婉婉吃了一惊。
从前意气风发的男人,如今满眼疲惫,瘦了一大圈,眼窝都快陷进去了。
不知情的,还以为他遭了多大罪。
宁婉婉知道他们文工团也会来,倒不意外。
“赵团长有事?”
她的语气生分,赵凌风的心像被针扎了下,疼得厉害。
这一个多月,他过得像在油锅里煎,好不容易借着文艺汇演的机会过来,没想到宁婉婉对他这么冷淡。
“婉婉,我……”
“叫我宁同志吧,我们没那么熟。”宁婉婉又冷淡地打断。
赵凌风点点头,自嘲地笑了笑,又问:“你还好吗?宁同志?”
宁婉婉脸上绽开一个明媚的笑,足以说明一切。
“赵团长没事的话,我先回去了。”
她甚至不愿多待一秒。
“等等!”赵凌风叫住她,情绪有些激动,“我真的知道错了,婉婉,我不能没有你。这一个月我快熬不住了,我不是人,你原谅我好不好?”
听着他求原谅的话,宁婉婉心里毫无波澜,甚至有些反感。
她抽回手,冷漠地说:“赵团长,我不想听这些,而且我们早就没关系了,不必这样。”
赵凌风原以为,宁婉婉见他这般痛苦,再加上自己道歉,或许会心软原谅。
可看她这冷漠的样子,他才彻底明白,自己错得有多离谱。
但他不想放弃,好不容易才有机会见到她,要是抓不住,以后就更没可能了。
赵凌风又用力抓住宁婉婉的手腕,哀求道:“婉婉,我真的知道错了,我们和好好不好?我们现在就去结婚,以后我只对你一个人好!”
“以前是我浑,是我不是人,但我是真的爱你啊婉婉……”
宁婉婉见他纠缠不休,没了耐心,用力甩开他:“赵团长!你再这样,我就找领导了!”
“还有,我已经结婚了,请你以后别再来纠缠!”
“什、什么?你结婚了?这不可能!”
赵凌风惊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。
宁婉婉看他这可笑的反应,轻嗤一声。
“你没听错,我十天前就结婚了,我丈夫是陆军三十七旅的李沐晨。”
赵凌风听过李沐晨的名号,却想不通他们怎么会这么快结婚……
他摇着头,眼眶通红:“你骗我的对不对?你是为了气我、报复我才这么说的吧?我知道你最爱的是我,怎么可能跟别人结婚?”
“她没骗你。”
一道让宁婉婉惦记了十天的声音响起,她猛地抬头望去,眼神里满是喜色,和刚才看赵凌风时判若两人。
李沐晨走过来,身上的军装还沾着灰,一看就是刚回来,没来得及换衣服就来找她了。
“你什么时候回来的?不是说要半个月吗?”宁婉婉激动地拉住李沐晨的胳膊,上上下下打量着,就怕他受了伤。
李沐晨宠溺地笑了:“舍不得把新娘子一个人丢着,就赶紧把任务办完了,我厉害吧?”
“厉害,你最厉害了!”宁婉婉悬了十天的心,终于彻底放下。
两人像没看见赵凌风似的,宁婉婉脸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。
赵凌风看在眼里,心口像被无数根针戳着,疼得喘不过气。
他想过宁婉婉不原谅自己,却从没想过她会结婚……
李沐晨转过身,挡在宁婉婉身前,对赵凌风说:“赵团长,这么晚纠缠我老婆,不太合适吧?”
赵凌风怒火中烧,咬着牙对李沐晨说:“我跟婉婉在一起三年,她只是一时赌气才回来的,李旅长,是你横刀夺爱吧?”
“三年?呵……”李沐晨觉得好笑,“我和她认识二十年了,你拿什么跟我比?”
二十年?赵凌风更震惊了。
“别跟他废话了,我们走。”宁婉婉主动拉起李沐晨的手。
赵凌风不甘心,跑过去拦住他们。
“婉婉,你忘了我们在一起的日子吗?我们回去结婚好不好?我是真的喜欢你……”
宁婉婉摇了摇头,嗤笑一声。
“赵凌风,我没忘我们在一起的日子,因为那些日子,只剩痛苦。”
“从一开始就是我一厢情愿,跑到山里找你,我还以为打动了你,原来你只是把我当成程雪的替身……”
“后来程雪来了,你对我做的那些事,我不想再提,但也让我看清了,你心里从来就没有过我。赵凌风,你现在来挽回,不觉得太可笑了吗?”
“不是的婉婉,我真的只爱你,从没把你当她的替身。我知道她来了之后,我做了很多伤害你的事,但我是真的爱你啊!”赵凌风急忙解释。
宁婉婉不信,也不想信。
“算了赵凌风,我现在有自己的生活,有爱我的丈夫,也有我爱的人,希望你别再来打扰我们!”
说完,宁婉婉拉着李沐晨就走,赵凌风站在原地,看着他们的背影,心脏像是被生生撕裂。
回去的路上,李沐晨小心翼翼地问:“你对他,还有感情吗?”
宁婉婉瞥了他一眼,停下脚步:“我以前是瞎了眼,但我不傻,怎么可能还对他有感情?”
李沐晨傻乎乎地笑了。
“这还差不多,他要是再敢来纠缠,你就告诉我,我收拾他!”
“好,不过你刚回来,赶紧回去歇歇吧,这十天肯定累坏了。”宁婉婉关切地说。
“不累,见到你,什么累都没了!”
宁婉婉羞涩地笑了,和李沐晨一起往前走,又说起了婚礼的事。
李沐晨做事麻利,三天后,婚礼如期举行。
宁婉婉和李沐晨穿着军装,胸前别着大红花,在众人的簇拥下念了誓词。
李沐晨好几次哽咽着说,终于娶到她了,以后一定会好好疼她、珍惜她。
这时有人起哄,用红线吊了个苹果,让他们俩一起咬。
宁婉婉红着脸,李沐晨也有些不好意思。
不远处的门口,一道身影孤零零地站着,和屋里的热闹格格不入。
赵凌风静静地看着宁婉婉和别人结婚,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。
这种撕心裂肺的疼,没人能懂。
他的睫毛被泪水打湿,分不清是后悔还是自责,只觉得浑身都不好受。
要是他能早点醒悟,或许和宁婉婉之间,还有挽回的余地。
可现在,他再也没机会了……
屋里的幸福还在继续,赵凌风收回悲伤的目光,转身落寞地离开了。
转眼到了晚会那天,各地文工团都拿出了看家本领。
宁婉婉跳舞的时候,台下掌声不断,她自信飞扬的样子,让人过目难忘。
赵凌风也在台下看着。
这两天他一直在试着接受宁婉婉结婚的事,可此刻看着台上光芒四射的她,心又开始翻江倒海。
这时,周围突然乱了起来,赵凌风只听见一声“小心”,就看到李沐晨猛地冲到台上……
砰——
灯架掉了下来,砸在舞台中央,那里原本是宁婉婉跳舞的位置。
所有人都警觉起来,台下的领导们眉头紧锁。
宁婉婉被李沐晨及时护在怀里,没受着伤,她赶紧问他怎么样。
李沐晨轻轻摇头:“我没事,你呢?”
“我也没事……”
文工团团长气得发抖,立马让人把灯光道具组的人叫来。
几个负责道具灯光的士兵也是一脸茫然,他们明明检查过了……
这时一个士兵突然想起什么,指着台下舞者中的程雪:“我看到她演出前偷偷去过后台!”
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程雪,赵凌风一听,恨得牙痒痒。
程雪不是第一次针对宁婉婉了,上次他还傻傻地信了她。
“我没有!”程雪急忙辩解,“我就是去拿衣服!”
宁婉婉看着程雪,她离开海城后,程雪顺理成章成了领舞。
这时去调查的士兵拿着一只耳环回来,交给文工团团长。
“这是在后台控制灯架的地方找到的,是谁的,最好主动站出来!”
程雪心里一慌,下意识地低下了头。
刚才做贼心虚,没注意耳环掉了一只……
旁边几个女孩一眼就认出是她的耳环,纷纷指认起程雪。
在证据和压力下,程雪知道瞒不住了,她今天本想出口气,没想到又让宁婉婉躲过去了!
程雪被两个士兵押着,开始疯狂咒骂宁婉婉。
几个领导的脸色都沉了下来,今天可是一年一度的文艺汇演,竟出了这种丢人的事!
程雪被拖了出去,赵凌风赶紧上前给领导赔罪,可领导们理都没理他,转身就走。
赵凌风尴尬地站在那儿,抬头看了看台上的宁婉婉。
似曾相识的场景,让他心里一紧。
“对不起,我……”
“我们回去吧。”宁婉婉打断他,对李沐晨说。
“好。”
宁婉婉被李沐晨扶着走下台,经过赵凌风身边时,停下脚步:“你要是真知道错了,就不会一错再错,让那种人做领舞。”
说完,宁婉婉头也不回地跟着李沐晨走了。
赵凌风踉跄了一下,望着空荡荡的舞台,笑了笑。
他从一开始,就错得彻底!
如今这结局,全是他自找的,怨不得别人……
两天后,宁婉婉从李沐晨那儿听说,赵凌风因为重大失误和管理不善,被部队开除,转回了地方。
而程雪因为故意伤害,被送到相关部门,等着判决。
这两人,终究没个好下场。
宁婉婉听了,只淡淡地说了句:“活该。”
“他想临走前见你一面,见吗?”李沐晨又问。
宁婉婉摇了摇头,干脆地说:“不见,我跟他早就没关系了。”
她终究没见赵凌风最后一面。
过了几年,听说赵凌风回了地方,在电影院卖票,娶了个离异的乡下女人。
而宁婉婉和李沐晨的孩子也出生了,她每天都被幸福围着。
李沐晨对她很好,尊重她的一切,支持她追逐梦想。
那几年的痛苦,早已被宁婉婉抛在脑后,就像赵凌风,不过是她人生中的一个过客,过去了,就再也不会想起。
她会好好拥抱往后的每一天,向着阳光,慢慢生长。
【全文完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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